雪域往事第三部格幸城里的卓玛

铅灰色的巨大岩石堆砌成的山峰耸立在我们的头顶,当你尽可能地仰起头,直到目光几乎垂直向上的时候,你可以从点缀着银白冰雪的峰顶上看到更高的蓝天。四面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棵树,一间房屋,没有一点有人烟的痕迹。

曲松宗(县)的格幸城离我们的沁卡小村只不过是二十里左右的直线距离,但是我们要翻过这座横桓的梅格布里雪山。我们要在风化破碎的砾石片上步行大半天,穿过即使是在七月里也会飘起雪花的格但山口。这是需要倚靠着人力的路途,在接近了山口的时候,骡马也只能在人们的拖拽和推搡下十分困难地攀上和爬下。

我的勇士们簇拥着我缓步向前,在我们之前的是丹增庄园的衣衫褴缕的家奴们,他们背负着我们需要的武器、子弹,而更多的是青棵酒桶。走遍了高原雪山的猎人顿珠紧随其后照料着他们,时时地响起击打人肉的声音∶“快爬,偷懒的奴才!”他对着落在了最后的唯一的女人卓玛喊叫起来,用皮鞭抽打着她光裸的腿和臀。她那条瘦弱的腿摇晃着弯曲下去,卓玛单腿跪倒在了碎石陡坡上。

“该死的奴才!第一天干活就不听话了!”顿珠跨上去踢她,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往上拉。

卓玛的背上背着的那个古旧的皮柜是喇嘛堆穷的宝物,里面装满了他逃离寺院开始盗马生涯时带出的经书。而在女人胸前赤裸松弛的乳房下面,用毡子撕出的毛条胡乱地缠绕着,束紧了一个婴儿。除此之外她仍然赤露了全身,手足拖带着沉重的铁链。在家奴们那些破烂的靴子之间,岩石风化出的尖利的边缘上,踩着唯一的一双浮肿疏松裂着血口的卓玛的赤足。

当我们早晨离开丹增庄园时还是湛蓝的晴空现在布满了滚动的乌云,和山脚相比这里的气温似乎已经降低了十度,突然狂暴地吹拂起来的风中夹杂着细小的冰粒。在穿过格但山口之前我们要最后休息一次∶“顿珠,快到山口了,停一停吧!”

我们裹紧了身上的猎袍围坐下来,感觉到寒气正从衣襟中渗透进来。卓玛仍是一膝撑地的停留在坡上,全身凝然不动,她的整个赤裸的身体已经冻得发紫。

然后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她努力地试了好几回,把那条曲着的腿从臀下抽出来,让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下。但在娃娃哭声的催促下,她用手把自己支撑起来,把枯瘦的两腿缩拢回来并排着挡在身前,耸起自己瘦骨嶙峋的背脊朝向着风吹来的方向,在这样的两个屏障之间,她把她遍体赤红的婴儿搂紧在胸口上,把自己松软空荡的乳房塞进他的嘴里,但是那小东西仍是不停地哭嚎,把妈妈的奶头往外吐,卓玛自己也在无声地哭泣,她更紧地环抱着她赤裸的小儿子。被山上寒冷的风吹拂着,她嘴唇上的所有水泡在几个小时中全部干瘪了下去,变成一些青白色的硬皮在她的嘴边翻上翻下,她的唇缝间仍然在向外渗血。

我把一块已经磨成了光板的羊皮扔到她的脚边,女家奴卓玛呆呆地看着那块残破污秽的东西,然后抱着她的儿子扑倒在碎石上,额头触及地面。她坐下来把踢打着腿脚的小东西放到那皮张上面,把他包裹起来。

“卓玛,高原的女人生过娃娃以后就要爬起来去背水的。我们不是平地人,记住,我们可不象平地人那样懒惰和软弱。”

既然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卓玛再一次跪下,又朝我磕了一个头。

我们穿过了在背阴处已经积聚起层层白雪的各但山口,在突然开阔的向下伸展出去的山坡上有一小片与岩石泥土颜色相同的建筑群落,那些小房子就象是被人抛弃了的一堆小纸盒。那就是梅格布里雪山的另一面,连接着雪域、云岭和Y国三地的交通要道,曲松宗的格幸城了!

我知道,住在这个城中的每一个高原人都听说过我的名字,同时他们也不会没有听说过,住在沁卡村丹增庄园里的那个带兵的代本老爷,这些年来干的是什么勾当。

代本指的是高原军队的指挥官,大约相当于一个团长。我本人并不是雪域政府的正式官员。我的军队也是当平地人进驻了雪域以后,由我从Y国回来自行组织起来的。但是我在Y国的长期生活使我在那里有了不少的朋友,我在Y国接受了英国式的教育。而驻守曲松的那个雪域政府的甲本(连长)所率领的高原军队还扛着长矛呢!这样,我的那些高原的同族们,扎丹寺的格列活佛和曲松宗的宗本,在面临了平地军队的威势时,就十分恭谨地称呼我为代本大人了。

我骄傲于我的名声,我愿意它在雪域高原中广泛地传播,我希望那些将要来的平地人也能够知道。我要向那些包藏了野心的平地人和我们自己胆怯的高原人证明,即使是在驻有了平地军队的格幸城中,我仍然可以做我想要做的事。我要挑战那些外来者的忍受限度。

如果说,他们对我的决心还可能会产生什么疑问的话,被我带进了格幸城里的、赤身裸体的卓玛,会时刻提醒他们。我花费了这么大力气把卓玛弄过梅格布里山来,可不是打算让她给我的勇士们洗洗衣服的。

我和我的勇士们住在曲宗宗衙的对面,隔着一条土路和一片土场子的,是丹增建在格幸的土楼。除了在沁卡的庄园以外,丹增的确还是有些产业的。在等待着迎接我们的平地客人的最后几天里,我在扎丹寺的格列活佛和曲松宗帕拉宗本的支持下四处招募自由的高原人,猎人和牧民,扩张着我的队伍。在进入了格幸的第五天,当我坐在帕拉宗本的议事房里的时候我对帕拉宗本说∶“到你那个衙门旁边的监房里去找个站笼出来。你不会连那个东西都没有了吧?”

“我当然有,还是曲嘎地震的那一年叫木匠彭措用高原栎木钉起来的呢!他还顺便给我做了一块让犯人站的底板,上面钉满了竖起来的小钢钉。我的曲松宗用的可都是最好的东西。”他说。

他的曲松宗的犯人恐怕是被关在了最不好的地方,我跟着他钻进了他那座维持法律秩序的地下牢狱。在一片黑暗中唯一能见到的东西,就是紧挨着屋顶的墙壁上那一个透光的小窗口。

当然那里很臭,我们等待了一会儿,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出来屋子的中间影影约约有一个长方形的框架。

“叫几个人来把它搬出去。”然后我听到角落里有点响动∶“老鼠吗?”

“听到草丛中‘沙沙’响着的就知道是毒蛇,听到屋角里‘吱吱’叫着的只能是老鼠。”他说∶“这里面的老鼠很大,我们上去。”

“嗯┅┅嗯┅┅”清淅的哼声从里面传出来,再大的老鼠恐怕也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帕拉是一整个宗的宗本,我得说,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显得很有勇气和智能。

他托起他的大肚子跳到出口那边去,喊着他的执法人∶“扎西,扎西,咱们这里面还有犯人吗?”

我们听到上面来回乱跑的声音,撞倒了东西的声音,后来瘦长脸的扎西举着一支松木火把出现在楼梯顶上的洞口∶“有啊,有个女人。”

有一点火光后我们就能看到墙边地下坐着的黑影,有一面大的木枷挡在她的前面,上面露出的那个毛发蓬松的圆东西应该是她的头,有两粒反射着光线的亮点,只能是那女人的眼睛。

我们沿着楼梯爬上去,“她是谁?”我问。

“她是谁?”帕拉宗本问。他的执法人嘟囔着∶“我也不知道,关了好几个月了。”

“啊,哈哈哈!”把他的胖身体拖回到了阳光之下后,帕拉终于想了起来∶“她是城里收牦牛毛的多吉的老婆!几个月前,你不是跑到格幸来把多吉活埋了吗?她来找她的丈夫,我就把她关到那里面去了。”

“帕拉宗本,用不着把她留那么久的。平地军队要来了,晚上叫扎西把她套个麻袋扔到曲嘎河里去吧!哦,不过还是等到明天再做那事吧。”

“今天晚上请光临你宅院对面的丹增留下的土楼,那里会有一个吉祥如意的聚会的。”

扎丹寺德高望重的格列活佛,扎丹寺英勇的护卫者铁棍喇嘛阿布,曲松宗的宗本帕拉,他的执法人加西聚集在装饰了雪羊毛毯的正房中,我们席地而坐,还有一直跟随着我的喇嘛堆穷,和我忠诚的猎人顿珠。

在我们这一堆的对面跪着温顺无言的女奴卓玛,赤身裸体的卓玛,四肢系上铁链又被铐紧了双手的卓玛,面对着一口盛水的铜盆跪得端端正正。她咬紧了下嘴唇,向前伸长了手臂在水面的上边托起着一叠黄旧的经书,是堆穷收藏于那口皮柜中的宝贝。我们喝完了两个小桶的青棵酒,她已经这样地支撑了很久了。

“卓玛,老爷说,要当心经文落到水里!亵渎了经书可是要被剥皮的,知道吗?”

“嗯┅┅嗯┅┅”女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串汗珠便已从她枯黄的脸颊滚落到了胸口和肩膀。

青棵酒在我们身边,陈年的酒越喝越醇,贴心的话越说越多。

“沁卡的代本,”活佛稳重地说∶“扎丹寺愿意把护卫寺院的铁棍喇嘛交给你指挥。”

这个狡诈的老家伙,他的声名远扬的扎丹寺号称有一百零八个铁棍喇嘛。他知道我有从Y国运进来的白人的武器,想用这种办法为他的人马弄到一点装备。

“对啊!领兵的代本,你的人太过少了。我要号令全宗的庄园送来青棵、大麦,还有,还有银元!”他象是拼出了老命似的说出最后那个词,“我们要有五百个,一千个勇士的高原队伍!”帕拉宗本向往地抒发着他的憧憬。

“领兵的代本,高原的雄狮,你是我们雪域的希望。有你在这里,平地军队在曲松宗就一定不能任性胡为。”

大家在阿谀之后的羞怯中平静下来,从隔壁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哭啼。

女奴卓玛的手臂已经被那叠经书压坠得挨近了水面,但她仍是在哆嗦着勉力坚持。她渐渐地低垂下头去象是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正在养长起来的黑头发滑落向前掩住了她的脸,但是哭声使她惊栗着挺起了身子,她抿起嘴唇大声地发出“巴┅┅巴巴┅┅”象是要让那边的儿子听见妈妈的声音。她似乎是有一个要站起身体来的冲动,不过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怯懦地把眼光投到我的脸上,黑瘦赤裸的身体缩拢回去。但是已经晚了,搁在最上面的三本经册一本接着一本地跌落到水盆中间,水花美丽地溅洒起来。

早已作好了准备的堆穷喇嘛蹦跳过去,抓住女人的头发,把她向后推到墙边上,发了疯似的踢着她的肚子和大腿,他总算把早已在心中背诵了不少遍的咒骂喊叫了出来,使他十分痛快∶“该死的女奴!你毁掉了我的经书!和我朝夕相伴的、视若珍宝的经书!我要向曲松的宗本老爷控告你,佛会惩罚你的!”

他嘴角上挂着唾液退回来,喘着气。得到了一个空隙的女家奴卓玛爬向前来匍匐下去,头“咚咚”地撞着地。

帕拉干咳了一声,开始说∶“曲松的执法人,扎西,记下来。”

“是的,宗本大人。”

“丹增家的女奴卓玛,不听劝告,有意弄湿喇嘛堆穷的经册,嗯┅┅经册三本,罪孽深重。”他转过笨重的肚子来双手合什∶“格列活佛,阿布喇嘛,你们看到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宗本。”德高望重的两位凝重地说。

“好,好,见证者,格列活佛,阿布喇嘛。事无可疑。应该┅┅嗯┅┅应该┅┅哦,应该枷于宗府大门之侧站笼中示众六个月,每晚可由主人领回,严加教训。”

“如有死亡,脱逃等节,应由,应由这个,这个卓玛之夫┅┅”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问∶“她丈夫是谁?”

我盯着他,象是盯着一只正在长出角来的猫,“XXX!”我恶狠狠地说。

“好,好,应由这个卓玛之夫XXX代为受刑┅┅”他充满疑虑地停了下来问∶“┅┅我们能做到吗?”

我对扎西说∶“别记这个!”

“代本,代本,领军的代本,雪域的法律必须是这样子的。如果没有互保和连坐,家奴和农人们就不会畏惧,就会逃离庄园和土地。如果这个┅┅这个卓玛真的弄断了站笼的木栏逃走了,我如何使我的判决得到执行呢?我是一个雪域的噶厦正式任命的宗本啊,如果有一天连我的判决都不能得到执行┅┅高原人,这个,平地人,还有什么不同呢?”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扎西,你记,卓玛之夫达娃、措迈兄弟,你记下去吧!”

你看,我们高原人真是诚实的一群,我们为了惩罚一个有罪的奴隶是真的经过了审判的,而且依据的是事实。在格列活佛前进行的审判可是很认真的,如果格列活佛听到了卓玛是达娃、措迈的妻子,那么她就得是他们的妻子。

雪域往事(十二)

我在丹增的土楼前躬敬地目送着活佛,喇嘛和宗本们的背影,然后转过头来召唤一直蜷缩在墙根边的达娃和措迈∶“你们,跟我进来。”

达娃的家奴母亲在十四岁的时候生下了达娃,那个年龄对于生儿育女来说是太小了,结果到了今天达娃已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但是他的智力恐怕并没有超过一个三岁的儿童。达娃的第二个问题是∶除了各种猜测,沁卡村里没有人真正知道谁是他的父亲。

他们的母亲在被丹增的父亲正式配给了一个男家奴以后生了措迈,那已是在达娃出生的十年之后了。措迈从来就有正常的智力,不过他十九岁的时候在修缮丹增庄园的劳役中被木头压断了腿,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是在地上爬行了。

丹增还得算是一个慈善的主人,他让这对不幸的异父兄弟住到格幸来,唯一的工作只是在无人居住的时候照看一下他在格幸的房产。不过在丹增溜走以后就没有谁还记得他们了,达娃和措迈兄弟在格幸靠着乞讨活到了今天,他们晚上一直都睡在土楼的外墙边。

在雪域中,家奴在主人屋外的屋檐下安家并不是绝无仅有的事,真正令人惊讶的是,虽然主人并不在身边,忠诚的家奴们既没有逃离也没有自作主张住进屋内。在雪域你可以见到太多这样的例证,证明了平地人那一套关于仇恨、斗争等等理论的荒谬可笑。

他们身上裹着破碎的氆 ,一伏一立,恭谨地吐出舌头。

“达娃和措迈,我,领兵的代本,会代替丹增老爷照顾你们的。看到这个女人了吗?从现在起,她就是你们兄弟的妻子了!”

我转向靠墙坐在地下的女奴卓玛,女人正低着头晃动着手中的孩子,用自己松软的大乳头磨擦着他的小脸。她毫无顾忌地向前伸张开两条光腿,高高地竖立着扁平污秽的脚底板。

“听到了吗,卓玛!”

她象是坐到了一只蝎子上,直直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跪到我的脚下,应道∶“啊?”

“你听到老爷说什么了,卓玛?”

她弓下腰去磕头,抬起来看着我的脸,一边搂紧了孩子。她终于摇了摇头,于是再拜下去。我居然很难得地忍住了,没有抬起脚来踢她的脸,我说∶“你听着,卓玛,老爷把你嫁给这两个男人了,做好女人该做的事吧!”

天真的达娃伸出手指来指着她,他的口水一直都挂在口角边∶“这个女人,我可以抱吗?”

“对,老爷把她给你了,你当然可以抱她。”

他伸张开手臂走过去,象是男孩玩的抓人游戏,嘴唇断断续续地碰到一起,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卓玛跪在地上挺直了上身呆呆地看着他,也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但是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所能做的只是接受。

可怜的懵懂的达娃并不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大概只是觉得身体中的什么地方正在燃烧。他笨拙地扑到了卓玛的身上,他们两人一同向后摔倒下去,而卓玛一直是在怀里抱着他刚出生的男婴。本已睡着的小东西被挤在他们两人中间,放声大哭起来。

那时达娃正试探着去摸女人的脸,于是突然象母狼一样呲出牙来的卓玛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他象动物一样地大叫,非常敏捷地跳了回来。他委屈地看着他的弟弟说∶“她咬我,她咬我!”

咬人的女奴当然应该狠打,但是老爷不可能亲自动手去帮助一个无能的家奴睡他的老婆。我对达娃说∶“达娃,你没有碰过女人,不是这样的。你先把那破氆 脱掉,脱呀!”

他抹了一把口水,犹犹豫豫地把身上那些麻袋片似的东西解开来,达娃光裸的身子确实脏得象一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马铃薯,我不认为他出生以后真的洗过澡。

“好了,达娃,男人一开始得狠狠地打属于他的女人,抓起她的长头发来用脚踢她的腿和屁股。不要害怕,女人虽然会哭叫,但是她心里会很喜欢,这样踢得她满地打滚以后,她就会爬过来认真地为你做事,让你也觉得很喜欢。别的男人和女人回到家里以后都是那么做的,他们只是没有让你看到。你听到过猫在晚上‘啊呜啊呜’那样大叫没有?对,那就是公猫在打母猫,结果它们都很快乐。

好了,再试一次,别让你弟弟失望。”

在这个空档里卓玛退到墙边去放下了婴儿,然后她朝着我们爬过来,把自己挡在达娃和她的儿子中间,于是鼓足了勇气的白痴男人满满地握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朝我求援似的望着。

“踢呀,踢她!”

他一脚就把瘦弱的卓玛踢得打了个滚,他受到了这个成绩的鼓励,跳上前去猛踩女人撅着的屁股,然后他自己就滑倒了,又趴到了卓玛的身子上,这一回他用劲地往女人的两只乳房中间拱他的脑袋。

卓玛摇着头对她身子上的这个男人说∶“呜呜┅┅呜┅┅”她把铐在一起的两只骼膊举起来勉力挡住他的手,不让达娃胡乱地抓挠到自己的脸上来。但是她的力气很快就不够了,于是她放下手在自己的胸上,贴着两人紧挤在一起的肚子滑进了他们下半部份的身体。突然地,那个狂躁的男人开始平静下来了。

这样地过了一会儿,卓玛抽出手来十分柔和地推起达娃,直到那男人挺直了上半身骑坐在她自己骨节突显的髋部之后。现在可以看到她正用系着锁链的手握持着达娃的生殖器,上下地滑动着,然后吃力地带着身上的男人左右地挪动,把自己的大腿分开些。

达娃呆呆地盯着下面的女人正在做的这一切,他看到他的新老婆在张开的两条大腿之间露出了一片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滑腻的嫩肉,粉红色地翕动着,流着粘稠的水。他的老婆正在用自己的手摸上去,她在那里弄出了一个洞口来。

哑女奴卓玛鼓励着她的白痴丈夫说∶“啊┅┅啊┅┅嗯┅┅嗯┅┅”一边把男人固执地耸翘着的东西往下按下来┅┅这个指点太明确了,达娃跟随着卓玛的手找到了正确的地方,他听话地回到了女人赤裸的胸上。女人露出了一点点凄凉的笑意,她把空出来的双手从达娃黑发矗立的脑袋前调出来,连系着铐和链兜到她男人的腰上去,向下压着它,又用肘夹着向上推。后来就不需要她指引了,达娃自己活动得很象那么回事了。

“哎呦,啊啊!措迈,措迈呀,老┅┅老爷┅┅”在最后他喊叫道,在动物的狂喜中他咬紧了卓玛的肩膀。

“起来吧,达娃,女人是个好东西吧?措迈,你来!”

措迈慢慢地爬过来,达娃蹲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后来他说∶“老爷,达娃还要。”

我威严地说∶“措迈,带着你的哥哥和你们的女人,出门去,回到你们过夜的地方去吧!”

我看着卓玛推开达娃,爬到墙角里重新抱起孩子,她慢慢地站起来,但是佝偻着腰,靠着身边的墙。一些松弛的皱皮耷拉着垂挂在她生产了只不过五天的阴门边,颜色鲜红的分泌物又在顺着她的腿侧流下去,混杂着一些黑褐色的污秽。

我决定以后不再解开她的手铐,她不在我身边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措迈,记住老爷的话,要当心你们的新老婆,好好地看着她,别让她跑,也别让她寻死觅活地撒娇。你们要睡的时候,一定得记住把她捆到门边的那根拴马桩上,连手一起捆住。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老爷活剥你们兄弟的皮。”然后我放缓了语气∶“措迈,再把墙边的那条羊毛毡捡出去吧,有女人了,算老爷赏你们的。”

“达娃,记住,每一次都要狠狠地打她。老爷听到你打得她尖叫,会奖赏你的。”

达娃真是一个听话的仆人,他们三大一小的四个走出门去,只几分钟就从窗外传进来了女人的哭叫声,然后那小的也参加了进来。他们几个人一直闹到了半夜。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还裹在绣着吉祥图纹的羊毛毯中,我听到楼下有执法人扎西凶恶的吼叫声∶“卓玛,你就是卓玛吗?爬起来!”

“啊。”是她的回答。

“把你的脚放到这里面去,另外那只!”敲打铁器的撞击沉重地响了一阵。

“站起来,走!”跟着的是十分迟缓的铁链声。

宗本老爷的判决的确得到了执行,帕拉的判词被执法人扎西大大地誊写了一遍,盖上了宗本的大印,贴在他官邸的大门边。从这个早晨开始,在他的官邸门口,受刑的女奴卓玛每天白天都站在那个狭窄的木笼里,透过木栏杆注视着外面宽阔的土场。

宗本老爷提到过枷,所以除了脚镣之外,女人的小腿上被夹上了一副厚重的木枷,用铁钉钉死了,从那第一个早晨起卓玛一直带着它,很久都没有打开过。

长近三尺的木枷正好楔合地卡进了站笼之中,这样在一整天里卓玛的双脚是不能有丝毫移动的。深栗色的木材遮住了女奴大半的脚面,也遮住了帕拉提到过的带小刺的底板,不过它肯定被放到了卓玛的光脚下,因为从大木枷下探出的卓玛那些臃肿粗短,由于烧伤而皱缩着皮肤的脚趾头之间一直浸润着暗红的血水。

和其他被判站笼的罪犯不同的是,刚生下了孩子的卓玛用带子把她的儿子束在自己的胸口。但是这年轻妈妈自己的双手伸出在木笼之外,中间相隔了一根木柱再铐上手铐,这样在受刑的一整天中她都不能依靠她们来做任何事,尤其是当挂在胸前的婴儿哭闹着用小手抓挠着妈妈的身体想找到亲切的奶头时,卓玛全身能够稍有活动的只有她的头,她只是能够低下头去望着那小狗崽流下一点眼泪而已。以后她的丈夫措迈才学会了爬上去帮她,隔着木栅栏把小东西举到卓玛的奶头上去。

除此之外,让卓玛这样的女人一丝不挂地赤露着全身站立于笼中示众倒并不是雪域中绝无仅有的事,一般来说,通奸的女犯就很有可能会被执法官判处接受这样的惩罚。因此当三天后,办事处筹备组的平地人长官们在一个排的平地士兵护卫下最终进入了格幸,被帕拉和我一文一武两个雪域官员迎进宗本的官邸时,他们很有礼貌地没有对我们的司法方式表现出太多的惊讶。那些年轻纯洁的平地士兵们在经过那个赤身裸体、皮肤黝黑的女奴身边时,只是稍微有些难堪地偏过头去。

在帕拉宗本的议事房里献了哈达,敬过了青棵酒,筹备组长章先生和我们相对盘腿坐在暖炕上。“高原人┅┅平地人┅┅朋友┅┅兄弟┅┅”章先生开始了演说,那是他们平地人最为擅长的事情∶“┅┅民族大家庭┅┅平地上的人民成就┅┅一日千里┅┅团结┅┅和睦┅┅帮助高原同胞┅┅创建曲松宗办事处┅┅维护雪域原有的生活方式┅┅”他嗡嗡着令人昏昏欲睡地说,最后突然象着了魔似的喊叫起来∶“沿着┅┅大路┅┅前进!”把没有准备的帕拉宗本吓了一跳。

总算结束了。以我们高原的待客之道,我们把平地军队的长官和士兵们让进了丹增那座两层的筑土楼房,我和我的勇士们搬到了宗本老爷这边来。帕拉老爷虽然小气,可这几天他实在是太需要有人陪着壮胆了。

达娃兄弟卷起了两张破毛毡,逃到这边的屋檐下来安顿着他们的新家。“卓玛,卓玛?”我走到木笼边招呼着蓬头垢面、汗迹斑斑的女奴,她一直被锁紧在笼外的双手散开了十指地大张着,疲倦地把额头顶在笼子的木柱上,沙哑地“巴┅┅巴┅┅”着向下招呼着歪在她胸脯上的那张小脸蛋。

“嘿!”我说,用手里的皮鞭杆子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她呆滞地抬起头,应着∶“啊。”

她的笼子是面对着大路摆的,再往前去就是丹增的屋子,大门口现在站上了两个身穿草绿军服的士兵娃娃,他们军容整齐,目不斜视地的凝视前方。他们做得非常符合哨兵勤务条令,只不过他们的正前方就是我,高原领军的代本,和裸体示众的卓玛。卓玛这样默然地和她过去的同族们相隔了三丈宽的土场对视着,她看到了他们也在看她,还有他们奇怪的眼光。

很长时间。直到我给她打开手铐,拉开了笼子的栅栏门,她自由了的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本能地把儿子托高到乳上,没有看就把乳头塞进了他的小嘴中,但她仍是仰着头。

“出来吧,受罚的卓玛,太阳落到冰峰下去了,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回去过夜呢!”连带着那一整块挟持了她脚腕的厚木板,她高高地抬起一只脚跨出来,这是为了能把密密地扎在脚板里的钢刺从肉中拔出去,再高高地跨出另一只。现在可以看到空出来的木笼底下的确栽满着竖直朝上的针,一根一根被脓血浸得滑腻黑紫。她的小腿僵直地划了两个半圆,把自己又往前挪动了一步,在地上留下了血印。

我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你的军衔恐怕比那个什么章组长还高吧?你可一定得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女奴卓玛,是达娃措迈兄弟的妻子,他们再也不会朝你立正敬礼了。”我觉得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里真的有一点水光在波动,“现在你每天得到的是这个!”皮鞭挥起来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重了些,拉破了她脸颊的皮肤。她象被电了一下似的惊跳起来,恭顺地低下了头。

在每天把老婆放出来的这个时候,天真的达娃都会是很激动的,他就在笼子前面按倒卓玛立刻做上一两回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我们高原人对心智缺失的仆人比较地宽容。不过今天达娃似乎本能地感到了一些特殊的气氛,他只是握住卓玛的手臂把她拖向前去。

当妻子在傍晚时结束了一天的责罚后,他们那个奇怪的家庭慢慢地沿着土路走进小城中去。永远是半张着嘴、带着口水傻笑着的大哥,他的身后是他和他弟弟的妻子赤裸着全身的女奴卓玛。她用带子在胸上束着婴儿,用右臂肘把他按在自己的乳房上,而拖带着铁链又被铐在一起的双手举在身前,握了一只空着的破木碗。

她光裸的脚板被压在厚重的木枷下,不得不绕着一个圆心左盘右旋地迈步。

每走一步她的腿都会有些发抖,扎烂的脚底很痛,前面有五个圆豆带着后面一个小弯的血红的赤足印一路留在了她的身后。措迈拖着腿在泥土上爬着,跟在最后面。

他们在路边的第一间屋子门前停下,妻子卓玛再走出一小步跪下。脚腕上枷着木枷,她的双腿必须同时动作,因此她先分立着左右腿谨慎地蹲踞下去,笨拙地向后耸翘起光屁股并且向前伏身,直到铐着的手扶持住地面为止。她把自己的重量主要地承压在手上,这才有可能把 空的膝盖稳定地安置下地,而这时由于足枷的支撑,卓玛箍套在长条木板里的光脚掌就无助地悬到了空中。

她一步一步,迟钝地作着这些象是一种宗教仪式,终于等到她能够挺起了上身,把手里的木碗举起在脸前。措迈说∶“仁慈的老爷,高原XX女和X猴的子孙,躬敬地等在您门外的是丹增老爷的家奴达娃兄弟和他们的妻子,您一直照看的奴才┅┅”

那家的主人出来放些东西在卓玛手中的碗里,豌豆糌粑吧,我想。卓玛把碗放在地上向那个施舍者伏下身去,然后她把跪下的程序反过来操演一遍,艰难地克服着腿上的障碍站立起来,他们全家再向下一个门口走过去。

我已经说过了,达娃兄弟就是依靠这样的方法生活在格幸,等待着他们的主人从远方回来。卓玛是他们的妻子,她当然必须帮助她的丈夫们。就我所知,自从卓玛加入后他们的乞讨变得容易些了,当那屋里出来的男人说∶“啊,卓玛,你进来拿吧!”的时候,卓玛便会很知趣地转回过来对着措迈挺起胸脯,等着他帮助把儿子解下来看护一会儿,她不信任达娃。然后卓玛跟在那男人身后拖着脚枷爬进屋里去,重新站立一遍太费时间了。等上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除了糌粑以外,她说不定还会带上一些干奶渣吧!

他们在夕阳还亮着馀晖的时候沿着土路一家一家地跪过去,在昏沉的暮气中走回来,倚靠着铺了两块破毛毡的墙角坐下,那个木碗里可能还有些留给明天的食物吧。如果卓玛的运气好,她这时会有一点时间不受打扰地去喂一会儿孩子,“嗯嗯嗯”地哼着逗他笑一笑。而健壮的达娃已经摇来晃去地烦躁起来了,女人聪明地躲在措买的另一边,这样达娃不会猝不及防地扑到自己身上来,她还来得及把孩子推进措迈怀里。

然后,她就被达娃拽紧了头发摔到前面的土场子里去。早有经验的卓玛首先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下体,把脸尽量扭向一侧,而她身体的其它地方就只好听天由命地留给她的傻男人了。有时候她也勉强地把两条腿拖带着木枷向上屈起来抵御着达娃,她一直等到达娃打累了坐下来喘气为止。

这时她带上了讨好人的惨笑,把手从自己的阴户上移开去小心地抚摸达娃。

她在挨达娃打的时候,总是尽力克制着不叫出声来,但是现在她极力妩媚地“哼哼”,摸索着解开束在达娃腰间的氆 碎片,把达娃往自己的身上拉过去。

有时达娃就顺从地伏到了她的身上,但也有时达娃却抬手给她一个耳光。卓玛立刻动作敏捷地缩回去,等他发作完这下一轮,然后再重新尝试着勾引他。他们最终在空旷的土场子上做完了该做的事,变得听话起来的达娃会把他的女人扶起来走回墙边。顺从的卓玛询问地看着她的另一个男人∶“嗯?”她在他的身前慢慢蹲下,由于足枷的缘故,僵直地分张着双腿,湿润淌水的阴户大开在措迈的眼前。“嗯?”女人说,靠墙躺着的措迈伸出手来开始摸她。

无论他们三个人闹到什么时候,两个丈夫最后从不会忘记合作着把他们共同的妻子捆绑到拴马桩上,这是老爷的吩咐,家奴必须要遵守的。因为卓玛的双手总是铐在一起的,不打开手铐很难把她的手背到身后去,她的脚下带着很累赘的枷,从下面也绕不过去,我们又不想把卓玛的手留在她的身体前面,说不定她还能用嘴去咬开拴她的绳子。

顿珠教给丈夫们的方法是让卓玛侧身在木桩边躺下,弓腰屈腿,让她的屁股顶住木桩,再从她的大腿缝间把她铐着的手拉到身后,用绳子捆到柱子上。这是一个挺不错的想法,卓玛可以躺着歇息,但是不能动,不舒适,而且无论如何够不到她的手。为了适应脚下木枷的长度,卓玛不得不让两腿扭折过来,一前一后地在地下平放成一个跨步奔跑的姿势。

措迈把她用羊皮包着的孩子放到她的肚子边上,等到明天一早,执法人扎西再来把她关到站笼中去,每一天每一天这样地周而复始。

帕拉宗本对我告状说∶“达娃在城里乞讨的时候就在路上打卓玛,然后把那女人按倒在地上干那事,根本不管旁边站着多少人。”

“嗯,这不太好。等我见到丹增的时候会跟他说的,大人。”

“可是,可是,带兵的代本,丹增走之前的确是请您照看他的庄园和家奴的啊,我知道是这样的。”

“好吧,我代他管管这事。顿珠,带上我的马鞭出来。”

就在大门边上,干劲十足的达娃正骑在卓玛的肚子上,按照我的启蒙教育揍女人的脸,打得卓玛“唔唔”地叫,她的小儿子在措迈的怀里倒睡得蛮熟。打完了以后他开始干她,我们等着他做完。

“卓玛,跪起来!”

“宗本老爷说,你和你丈夫就在大路边上像狗一样交配,是不是真的?”

“啊┅┅呜呜┅┅”她磕头,然后再点头。

“宗本老爷不喜欢这样!顿珠,把她领到站笼边上去,抽她五十下马鞭。”

顿珠让她背靠着站笼跪下,把她铐着的手提上去,用绳子胡乱地缠到她头顶的木头柱子上,然后狠抽她的胸和乳,慢慢地往下去抽遍了她的肚子。

“啊┅┅啊┅┅啊┅┅”卓玛低低地喊叫着,脸孔仰天抬起来,头顶用力地往后磨着木桩。

“卓玛,叫得还不够响啊!你看到的,新来了些平地人,老爷想让他们听听高原人是怎么管教家奴的。达娃,过来!”

达娃是个力气很大的男人,他在我们的指点下,把女人的整个下身拖到前面来,然后他把卓玛的两条腿和大木枷连接成的三角形一起挽了起来,他自己钻到了中间,往腋下分别地夹住女人的腿。卓玛的另一头是捆在木笼子上的手腕,女奴的身体悬空着在中间荡来荡去。

达娃从来不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下也能和老婆快乐起来,他真的有些疯狂地往前挤压他自己和女人的肉,在他的身体和站笼之间把卓玛团成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半圆圈。女人的半个背部靠着木柱,分着腿,屈着膝,头从吊起的两臂之中伸出来,被向前推到了她自己的肚子上,她瞠视着达娃那个正在自己的身体中进进出出的大东西,就在自己眼睛前面。

“你看,你又勾引丈夫在大路边上干这种下流勾当了。”等达娃喘息着退开之后我说∶“顿珠,这个女奴才刚才是不是用她的腿淫荡地夹住她的男人了?”

“是的,大人。”

“那就压她的腿弯吧,把膝盖压碎她明天就没有力气那么做了。”

女人全身瘫软地挂在木柱子上,他们把她的小腿折回后面去,把一个粗木棍穿过她的膝弯,把脚踩上木棍的两头试了试。

“顿珠,膝盖下面都要加点东西的。”

“好吧,大人。可是是什么呢?”

“比方说┅┅就用站笼底下的那块木板吧!”

几个男人从站笼中把那块竖着针的地板拖到外面来,小心翼翼地防备着扎了手,然后扳起卓玛的腿,把针板推进她的膝盖下面。

“哦┅┅哦哦┅┅”她说。

跪在针上会很痛苦的,因为那里只有骨头,细的针会扎进关节的缝里去。相比之下,被针扎了屁股简直是在沙滩上晒太阳。

然后两个男人重重地往下踩那木棍,“一、二、三!”两边的马靴一齐跺下去。

“啊啊┅┅啊┅┅哦哦┅┅呜呜呜┅┅”这一声听起来才像是我们高原的奴才,我想对面的平地长官们会从床上跳起来吧!

“准备好,一、二、三!”

“啊啊┅┅哦呜哦呜┅┅呜呜┅┅呜┅┅”头发丝丝缕缕地噙在她的嘴里,她向两边甩开它们,“唔唔┅┅唔唔唔┅┅噗┅┅噗┅┅”她往外吐着∶“唔唔唔┅┅啊┅┅”

“顿珠,踩下去,别放开!”

“啊┅┅啊┅┅啊┅┅呜呜┅┅啊┅┅嗯┅┅嗯┅┅嗯┅┅”

“浇醒她。”

“卓玛,你醒了吗?”

“哦┅┅嗯┅┅嗯┅┅”

“顿珠,踩啊!”

“啊┅┅啊┅┅呜┅┅”

“浇水┅┅卓玛,卓玛,你醒了吗?┅┅她醒了,再来,踩上去!”

┅┅

“顿珠,看到吗?就要这样。帕拉宗本有许多传统的办法的,不比我们的发电机差。你带他们守在这里,见这奴才是清醒的,就狠压她,但等她快要痛昏了就放松她,放松一点点,就让她喘出一口气那么一点,她死不过去了,然后再压┅┅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一直干下去,干到明天早上,那时侯她真会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对吗,我的卓玛?”

顿珠他们轮流着做完了那一整夜,前半夜卓玛撕心裂肺地喊叫,听起来凄惨极了,等到了后半夜就不太有声音了。

后来卓玛倚靠在她的站笼里继续接受示众的处刑,那木笼很窄,就算她的膝盖真的碎了,我们也不担心她站不住。不过到了晚上她就只能和她的丈夫之一,残疾的措迈并排着爬到城中去乞讨了,孩子挂在她的肚腹下面摇晃着,同样地垂落向下摇晃着的还有她的一对乳房。

这样压过一夜的木杠后,她恐怕会有半个月站不起来了,膝盖上也满是流着血的针眼。但是既然卓玛一直是在用她被钢针刺遍了的脚板行走,她也用这膝盖跪伏了起来。老实说,一个女人在这样的状况下再在腿上枷上了木枷,被铐住了双手,她要拖着自己的裸身往前爬可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但是最终在暮色中我们还是看到他们沿着路边慢慢地爬近过来。

雪域往事(十三)

“卓玛,帕拉宗本想知道,今天又和你丈夫在大路上公开做了那事吗?”

这女人大概还以为游戏已经结束了吧,不,才刚刚开始呢!

“哼,我知道你管不住你的烂 的。你这样太让老爷难堪了,帕拉宗本会以为老爷是一个连奴才都管不住的人。顿珠,我看我们只好把她那个管不住的东西封起来了。”

“咚咚”地响着的是往泥土里钉进木桩,由于那木枷的原因,卓玛的两只脚总是分开着的,现在用绳子系在木桩上使她们也不能活动。把达娃兄弟的那块羊毛毡卷起来塞进女人的屁股下面,顿珠提来了一桶干燥硬实的黄豆,执法人扎西蹲下去扒开女人高高朝上的阴门。

第一是要那黄豆真的很干,晒过很多的太阳;第二是要塞得结实,塞得满。

他们把黄豆塞满了那女人的阴道,黄澄澄地撑涨开了她娇嫩的口子,但这只是用手,加上工具会不一样。他们找来柴棒作工具,象舂米似的捅进去┅┅果然卓玛的阴道又空出了一截,再填满她,再压下去。

“我可不是女人啊,我从来没有用过针的!”顿珠笑着叫起来,把那团大针和细麻绳往扎西的手里推,不过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是用来封麻袋口的针和绳,他粗大的手指笨拙地握住那支针,拎起卓玛左边的大阴唇,用劲地穿透它,带着细绳拉过它,女人湿腻的肉片在他的手里滑来滑去,再穿通女人对面的那一片,绕回来,大概要缝上八针就够了吧。

“哦┅┅哦┅┅哦哦┅┅”在自己的阴唇被扎穿的时候,卓玛皱起眉头扭着头,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了,这还不是卓玛完全不能忍受的事。

顿珠在女人紧紧地闭合了的阴户上抽紧绳头,打着节。麻绳拉伸绷直起来,勒长了卓玛肉上穿孔的伤口。卓玛伤痕斑驳、血迹点点的肉唇上被绳子扭绞着打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叉,象是我们帕拉老爷赶人出门用的盖了官印的封条。

真正不堪忍受的事将是在半夜之后,干的黄豆吸收了卓玛身体中的水份,它们会在那里面涨大起来,有人说那会是原来的四、五倍,到那时就是一头母狮也将变得完全疯狂。

为了不让她能有机会撕扯开自己的的身体,顿珠把她的两手捆到了站笼的顶上,让她贴着笼子站着。幸亏前一天她已经耗尽了气力,不光不会说话,她的嗓子也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了,所以那个晚上她倒并不怎么吵闹,除了一直轻微地“嗯嗯”或“呜呜”着呻吟,我们只是听到“扑通扑通”的闷响,大概是卓玛在用身体撞着什么东西。

半夜以后,顿珠叫人去看看她怎么不动了,接着就响起了皮鞭击打裸肉的声音,卓玛还是叫不出声来,但是“通通”地响得更凶了。

据说直到早上她被塞进笼子里以后还在疯了似的顿脚,有时候还可笑地在笼底下的铁钉子上蹦跳。在上面她则用自己的胸狠命地撞击木栅,然后弓起身往后撞屁股,来回地摩擦自己的背脊。她把头顶在木栏之间拼命地拱、钻,侧过来往边上拍打她的脸颊。

不过等到我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竭地瘫软在站笼的一角,曲着膝,倚靠在自己的屁股上瑟瑟发抖。在她的全身各处都是被她自己碰撞出来的肿块和血,在她小肚子上鼓起来一团看起来很硬实的东西。而最惊人的是卓玛的两腿根处膨出了一个巨大的鼓包,覆盖其上的那两块肉片被又宽又薄地拉伸到了极致,血管在表面显露出清淅的紫红色网路,深深地嵌进着一根一根打横的绳索。

那肉皮的包裹象是一个活的动物,本身就在缓慢地蠕动着,象是要自作主张地挣脱束缚,爬出卓玛的身体。而卓玛更象是落身于冰窟一样地颤抖,她的牙磕得“哒哒”地响,全身却又象被火烤着似的浸在厚厚的一层汗液里。

那一张痛不欲生的脸重如千钧地转过来,满含着泪看到了我,“唔唔┅┅唔唔唔┅┅”随着她勉强发出的低微声音,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凄惨地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摇着头,非常非常的慢∶“唔唔┅┅啊┅┅”然后她的头像是下坠的石头一般落下来撞在前面的木栏上,很响地“咚”的一声,几秒钟后再艰难困苦地抬起来,“唔唔┅┅啊┅┅”往前“咚”地又是一下。

我懒得说话,皱起眉头转过身去,“呜啊┅┅”、“呜啊┅┅”我听到她在身后又嘶哑地哀叫了两声。

“代本,”终于出场的章先生站在我的身前,越过我的肩头看着我的身后∶“她病了吗?”他婉转地开始说∶“昨天晚上吵得很厉害。一定要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吗?即使她是一个有罪的奴隶?”

“章先生吉祥如意。帕拉宗本是一个很虔诚的人,他对这女奴很生气。弄坏了经书是大错,本来会被剥皮的。不过我想她的确是影响了贵军的休息,非常非常的抱歉,我们会想出办法来让她闭嘴的。”我微笑起来,看着章先生善良的眼睛。

他的脸白了,“哦,不,不必让她闭、闭嘴,”善于演讲的章先生有点轻微的口吃∶“我只是┅┅这是你们高原人的事。”

这天是措迈帮助卓玛照看她的儿子,有时让卓玛把乳房从木栏杆的缝隙里挤出来喂些奶。这天她也没有跟她的丈夫出发去要饭。我顾及到了章先生的面子,当天晚上我没有让卓玛再吵闹起来。

一夜一天后,卓玛看起来也显得不那么痛苦了,女人的生殖管道是有着非常惊人的适应性的,她们能让一个孩子从那里出来,所以我们也没有允许她解开封闭她的绳子,她在阴道里盛放着那些豆瓣过了好几天。

达娃对这事不太明白,他现在为什么找不到那有趣的洞口了?连着两个晚上他把卓玛按在墙边上,用手按捏着那个大包,想把她推回到他老婆的身体里去。

按上去就痛,卓玛温和地把他的手拉出来,但达娃执拗地要找出他要的东西,他被惹火了便抬起手来打老婆的肚子,连措迈都拉不住他。

卓玛叹着气,象哄她的孩子似的“嗯嗯”着把达娃的破氆 撩起来去找他的鸡巴,她握住了它,几下子就把他弄出来了,真是一幅感人的天伦之乐图啊!

我们也不想让卓玛还能用手。这天晚上顿珠捆起了女奴卓玛的双手,挨个把竹钉子钉进她的每一个手指甲缝里去,只要心狠手稳,这并不难,他很快就做完了。细而长的竹钉从皮下潜行过了整只手指,戳破卓玛手背上皲裂的皮肤,象狼的牙齿一样穿出来,被血泄成深红的颜色;而另有几支向下撕裂了女人手掌上轻薄的肌肉垫,在尖头上面挂着缕缕的碎肉丝,其馀剩下的尖端大概还留在她的手掌里吧!

女人跪在地上,向前平伸出她的双手,她痛得整条手臂都僵直着,丝毫不敢动弹了。这一夜的后半部份又轮到了帕拉宗本的传统方式,雪域的许多宗衙确实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他甚至还能找出来一副拶。

细而硬的小木棍夹在了卓玛的手指缝间,抽紧两头的绳子,我们欣赏着她插满了竹子的血泄的手指在火光下像弹拨丝弦般地抖动,享受地听着她尖利碜人的惨叫声在夜中传播开去,传向对面丹增的土楼。

我们知道经过了几天的闲暇,她又有了一点忍受和喊叫的精力。还是一样,顿珠握住她的头发,他感觉到她正昏迷过去便停止,摇晃着她,使她能够一直清醒着承受加在她指根上的深彻骨髓的剧痛。帕拉知道,在他的为官生涯中,最顽强的盗贼经过了这样连续的一两个钟点拶指后也会变得象孩子一样诚实,事实上那时帕拉能够让那一连声地喊饶命的嫌犯承认他盗窃了英国的皇冠,或者和大清皇后通奸。

而我有很多人手,在天亮起来之前顿珠他们已经轮换了四、五个人了,既没有让她昏迷,也没有停止。只是卓玛已经没有了舌头,否则我倒想知道她会承认什么。

等到最后顿珠终于开口说∶“好啦,奴才,现在去讨好你的白痴丈夫吧!”

卓玛歪斜着扭绞了一整个晚上的脸显露出了那么强烈的感激神情,一边拼了命地点着头,她用手肘撑地,把血肉模糊的十个指头举起在脸前爬过去,泥地上拖拽出了一条宽的汗迹。

她不能再用手了,用头拱开达娃的腿钻进了他的氆 下摆里面,达娃惊奇地掀起他的破布片来,想看看他的女人在做什么。看着老婆那么努力地把他的器官吃进嘴里去,达娃开始很害怕,等卓玛闭上了眼睛鼓着嘴滑动起来以后,他就觉得好些了。

在章组长带领的平地人住在各幸的那一年中,我们的主要娱乐就是在那片土场子上痛打卓玛,我们不断地想出新的方法,在他们的面前狠狠地折磨高原人的女奴卓玛。

在格幸下过了两场冬雪的时候,积起来的雪遮没了站立在笼中的卓玛赤裸的双脚。宗本老爷体恤地允许卓玛在白天示众时披上一块羊毛毡,在她和丈夫们进城乞讨食物的时候也可以在裸身上裹着它。她的脚和脚后拖着的铁链在积雪的大路上划出杂乱的痕迹,而她的膝以下的枯瘦的小腿仍是裸着的,被冻得红肿了起来,溃烂地渗着水,她的光脚也是一样。

在随之而来的更为寒冷的十二月,我请求宗本大人暂停了对卓玛的处罚,卓玛喂养着她的儿子在帕拉老爷的马棚里顽强地渡过了她作为高原女奴的第一个冬天,和她的丈夫们一起。

正如历史所记录的那样,平地人在雪域推行的创建办事处的行动在一年之后就被迫停止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四起的叛乱。雪域是过份的宽广,象我们这样的高原贵族又在不断地为他们制造麻烦,靠这样的方法是绝对不可能和平地控制雪域的。

在第二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发展起了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我设想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在一个考虑周密的行动中战胜对手。但是我却在犹豫,因为直到这时章先生他们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

我谨慎地把军队的主要力量保留在沁卡的丹增庄园,这样章先生就不会确切地知道我的真正实力。只有顿珠的几十个人跟着我住在格幸,三百人的供给已经是一个问题了,帕拉宗本信守他的诺言从全宗征集粮食,然后以人力背运过各但山口。那段时间,我们在沁卡和格幸之间的来往十分频繁。

当封山的冰雪刚刚融化,我在隔了一个冬天后第一次重返丹增庄园的时候,我看到走出了一里多路来迎接我的布林,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亭亭玉立的高原族打扮的姑娘。她穿着陈旧但浣洗干净,彩虹一样五彩的高原式样的裙装,象高原人一样袒着一弯肩膀和一条手臂,空着的袖系在腰上。

她表示躬敬地吐出舌,清洁如月亮一样的圆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透露出了她的家奴身分的是她的赤足,她没有穿靴,自裙摆以下,她们是雪白而柔软地站立在粗砺的碎石坡上,显出来习以为常的自然、柔顺的姿态。

崔笑鸽的眼睛向我的身后望过去,她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站立在我身后的第一个背奴就是黑瘦枯竭、赤身裸体的卓玛。和离开这里时一样,松弛的乳房垂挂在她赤裸的胸腹上,而粗的链环锁着她细瘦的手腕脚踝,甚至连那个穿透了肩胛的小铁圈都挂在原来的地方,只是为了长途行走而暂时地取下了她的脚枷。她深深地弯曲了腰,弓着的背上驮着一大袋趐油。

既然主人停下,因此卓玛也停下,她带着身上的重负默默地等待着主人重新起步的示意。她那双凝视着我们三个人的黑眼睛现在象是属于一头没有智能、只有畏惧的动物。我想她并没有在意崔笑鸽和她的那些变化,也没有在意前面的木屋土楼是个什么新的地方,她只是紧紧跟随着主人的背影,或停或行,这对于一个高原的女奴来说已经足够。

我问布林∶“另外那两个平地女人呢?”

“生病了, 上生出疮来,活着喂猎狗了。”

那勇士们可有点无聊啊!现在人更多了,我想布林大概是不会再让别人碰他的小鸽子姑娘了。

“他们整天追丹增留下的那几个女奴,把她们赶得到处跑。”布林说。

“你看他们还会追这个吗?卓玛在格幸可是家奴的妻子,他们全家都又脏又臭。”

布林笑了∶“大人,我们招来的那些汉子只不过是些流浪汉而已,他们过去在雪城街头闲逛的时候,比一个好主人的家奴可要脏得多了。”

“好吧,卓玛,把东西放到马棚里去吧!”

“啊。”卓玛沙哑地应着。

“鸽子姑娘,然后你带卓玛到勇士们住的房子里去。”

“奴才现在叫央金,布林老爷给奴才起的名字叫做央金。”姑娘带着生硬但却悦耳的口音,用高原话柔和地说。

“好吧,央金,要不等卓玛放下了那趐油,你先打点水给她洗洗身子吧,多少干净一点嘛!”

三百个人,我想,那屋子里楼上楼下都要塞满人了吧!

那第一次我在庄园里住了三天,卓玛也在我的大大增加了的勇士们中间服务了三天。从她第一次被带进这个庄园到现在已经正好一年了,和那时有些不同,当我走进楼下那些大房子的时候,看到被按在了各种体形各种面目的男人身下,被日夜不停地挤压推搡着的赤裸的卓玛,除了满脸呆痴的顺从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表情。

雪域往事(十四)

我写着我的回忆已经很多天了,无论如何,我懂得最终我将进入这疯狂故事的结局。

三十年中我纵横雪域内外,杀人无数,但是在这几十年里出现在我的梦中的只有遍体血污的卓玛,她骑在我的一匹名叫雄鹰的雄马上,飞驰过茫茫的雪域。

在我的梦中,她却没有带着她在最后三年中从未离过身的锁链,但她的确是赤裸的,青的和红色的静脉与动脉像河网一样搏动于她的全身,她全身晶莹明晰,如同梅各雪山下的河床中一柱金红的水晶石,封闭在深处那颗隐约可见的内核是卓玛跳动着的心脏。

那一天我和帕拉宗本应邀在平地人的筹备组中做客,那时他们正努力修建着通过城边的那条勉强能通行汽车的马帮之路,我们去年就是在这条路上拦截了李春。平地人打算把它建成真正的公路,章先生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可以征召更多的民工和驮畜,并且表示希望在付钱的前提下,能够收购到更多的粮食。

我从二楼的窗中向外望去,看到土场对面帕拉的官邸,和他的大门口边空着的站笼。卓玛又跟着支差的背奴们翻越梅各布里雪山到沁卡去了,这回是顿珠带领着他们。

秋天来了,达娃、措迈兄弟依旧裹着毛毡呆滞地蜷缩在那边的墙角下,那已经一岁大的男孩坐在措迈的大腿上。现在每当卓玛离开时总是由他照看着孩子,喂给他羊奶。然后我听到有隐约的马蹄声,虽然遥远但是非常的急促,我望向大路的另一头,雪山所在的方向,但是格幸杂乱的房屋挡住了我的视线。

突然地,一匹棕色的骏马冲进了楼下的土场,那是留在了沁卡的牡马雄鹰,我珍爱的坐骑。我张开了嘴,但是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在我的脑子里接连不断地闪过各类怪异的念头。

我眼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奴,赤裸着全身、只有松弛的两只乳房飘飘欲飞的女奴卓玛侧骑在马上,她的黝黑的皮肤流淌着汗水,在高原的晚霞下闪闪发光,她的散乱的发像黑色的火焰一样在空中燃烧,她象是神话中从雪山峰顶飞旋而下的女神。她脚上的铁链拖拽在地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响。她驾驭着我的马在土场上轻捷地转了一个半圆,停在我们的土楼下。

格幸是雪域中的一座小城,但它已经建成了一百五十年。这么多年来,没有听说过曾有一个赤着身体的女人牵着马翻过了梅各布里雪山的各但山口,从来没有,不可能有,一个肮脏卑贱的女奴隶这样骄傲地骑着英俊的马,裸着她的胸和乳,飞奔着横穿过这座城市。这天傍晚发生的事后来变成了格幸城的一个传说,说在宗衙前赤裸着身体示众的卓玛在那一天变成了一只鸟,飞过了雪山。

她的脚镣声正在沿着楼梯上来,当那个披发、赤体、裸足的女奴推开房门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已经全都站起了身子。

我喊叫道∶“卓玛,站住!你想找死了!”我跳到她的身前∶“滚下去,跟我回到对面去!”但是就象变了一个人,她抬起手来一把就把我,她的主人,推到了旁边,我从来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对章先生说∶“呜呜,啊啊。”同时用右手作出握笔写字的样子在空中比划着,章先生只是在说∶“卓玛,卓、卓玛┅┅”卓玛跨前一步,从他的上衣袋里抽出了挂在那里的钢笔,她转过身在刷过白粉的墙上写下∶“沁卡的高原军队今夜要来偷袭格幸,作准备,通知工地的部队。”她向我看了一眼,再接着写∶“二百三十人,三挺机枪,布林指挥。”

我的腿软了下去,向后坐到椅子上。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地板上女人那双血管暴凸着曲张开来、筋肉纠缠打结的小腿,那样坚实干硬,象是劳累过度的男人的腿;在那对脚镣铁环的紧箍下,她的脚腕粗糙得象松树的皮,脚跟硬如鹅卵石。

那个月中,只有一个班的平地军队留在格幸,其他的人都在筑路工地上。布林显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章先生已经冲到了房门口∶“赵班长,叫人骑马去工地,向关排长报告这里的情况。”

“啊!啊!”卓玛在墙边向他挥手,等章先生回过头来,她又在墙上写着∶“我们坚守此地,引诱叛匪围困。按路程计算,关排长半夜后可到┅┅”她的钢笔在墙上磨坏了尖,没有墨迹了,有人递上一支新的∶“告诉关排长,可分成两部,在叛匪的包围圈后同时打响。他们战斗力不强,会溃散,注意控制梅各雪山方向。”

“这样他们就跑不回去了。”我下意识地想。

我看着年轻精干的平地士兵们在楼上楼下奔跑着,在二楼的窗口架好机枪,把他们常用的那种笨拙的木柄手榴弹在地板上摆开一排。我和帕拉宗本像两个傻瓜似的互相着看来看去,他既害怕、又好奇,他以为这是我要做的,不过事实是这并不是我要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布林想干什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站起身来向章组长拱拱手∶“兄弟先行告退。”转过头来∶“卓玛,跟老爷走!”

卓玛跨上一步并拢了腿,直直地跪下地去,“啊”地应了一声,她从姿态到神情都在一瞬间完全地变回了一个奴隶,刚才那样镇定决断地指挥的样子丝毫不复存在。而同时章先生挡在了我的前面∶“代本和宗本两位在我们这里住一个晚上吧,如果真有叛匪,两位出去了恐怕不能保证安全的。”

帕拉发出欺骗自己的空洞的笑声∶“笑话,我是一个雪域政府任命的宗本,我怎么会不安全?在梅格布里山下谁有胆子找我的麻烦?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

一个大个子士兵抓住了他的肩膀,干脆地把他按回椅子上∶“两位休息一会儿吧!”他守在我的身边盯住我们。

当然,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不管我在这场事变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平地人当然不能让我们出去,他们虽然一向还算信守礼节,但是决不会天真愚蠢到放我们出去胡言乱语,在我们列席了那么久他们的战前会议之后。

依然跪在我身前的卓玛,用她那弯弯的黑眼睛默默地看着我,她又开始说∶“呜,吧吧┅┅”她的右手里还握着那第二支钢笔,左手做了一个在空中飘动的姿势,这回立刻有人把一张白纸放到她手上。没有凭藉,她把纸压在自己赤裸的肚子上颠倒着写了几个平地文本,钢笔尖划破了纸面。她膝行上来,手脚腕上的铁链一起杂乱地响,卓玛习惯性地双手捧起纸片举到我的面前,上面写着∶“他也要杀你”。

那天我没有离开驻扎着平地军队的丹增土楼,在我瞥了一眼那行字体以后我就知道卓玛是对的,而一向多谋的我竟然上了这样的当,离开了我的军队。布林的确应该藉这个机会杀掉我,从此拥有那支由我千辛万苦组织起来的武装。

我永远也没有询问卓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是为了她可以在自己族人的群体中多待上一会?还是本能地想要讨好主人?或者是为了在我们高原人中制造问题?甚至她就是想为了平地人的事业救我,可能直到那时章组长还是把我当作高原人中的合作对象的。

他们熄灭了灯火等待着,显得好象是毫无戒备的样子。我得说,我的军队的确具有糟糕的军事素养,既然打算在夜中偷袭,他们本来应该毫无声息地包围小楼,象潜行着靠近黄羊的猎人那样。但是我们很早就看到了大路那边的大大小小的火光、咳杖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章先生靠近了窗边,他显现在暗夜中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然后那些正在靠近的黑影中居然还“砰”地响起了一声枪声,而且是朝天放的。我苦笑了起来。

接着他们就朝我们的土楼胡乱的射击起来。我从Y国还是给他们弄了些好武器的,再说他们的人数也比平地人多得太多了,所以一时还是十分的热闹。在一阵又一阵的扫射中,总会有几颗子弹从窗户钻进来,打在墙壁中留下一些弹洞。

帕拉已经躲进那张桌子下面去了,带着臃肿的肚子使他显得有点挤;卓玛单腿跪在机枪射手旁边给他的弹匣压子弹,她干得很快,显得很熟练。

毫无预兆地,那个操纵机枪的平地士兵大大地张开手臂,沉闷地摔倒在地板上,他的头就停留在我的脚前一点的地方,立刻就没有了动静。卓玛向他俯下身去,在他的胸口摸了摸,抬起头来朝别人招呼说∶“啊,啊啊。”然后她转向窗口把机枪枪托顶在她瘦削的肩上,一蹲一跪的双腿稳定地支撑着她由于武器的后坐力而跳动着的裸臀和赤背,她紧压在地板上的脚掌曲得象弓,大而平的光裸脚踵上连着窄而突的跟腱,弹簧似地震颤。

楼下接连着两响爆炸声,突然腾起的火光中,卓玛尖削的下巴和胸口上激烈蹦跳着的乳房有了一个金红色光芒的襄边。

帕拉象一个女人一样尖锐地喊叫起来,“带他们去什么什么房间!”枪声中有人喊,两个士兵粗暴地把我们推过过道,送进了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那个大个子士兵靠近后窗朝外面张望着,我和帕拉坐在地下摊开着的一 朴素的军用棉被上,他缩着身子抱着头,我想我比他肯定是要好一些。

楼外的什么地方着起火来了,照亮了黑暗的屋子。我转过脸看到绿色的军被下露出一个开着口的文档包,有些纸片,我下意识地抽出一张来。

“关于原联络部干部李春的情况通报(绝密)。原联络部副团职参谋(少校衔)李春(女)被反动的高原武装捕获后已叛变投敌,交出了其掌握的所有人员名单,致使多人遇害,对我山南情报工作造成相当影响,负有血债。另据曲松宗办事处筹备组报,李春现在当地高原族武装中出现,以高原人自称,更名卓玛,并与当地高原人成婚。虽据称当地高原贵族将其站笼示众,应是他们内部矛盾所致,考虑当前形势,我以不拘捕、不干涉为宜。留待将来视雪域民改发展情况再行解决。”

是的,我知道平地军队是一支纪律严厉的军队,他们像恐惧麻风一样地恐惧变节,通常仅仅是有过被对手捕获的经历就会被视作异端,终生难以得到宽恕,而出卖者更是会被看作万恶的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地感到李春恐怕是早就知道这些了,她和筹备组的平地人不一定真的象我看到的那样毫无接触,我未必知道她在格幸的所有行为。

在我的那些乱糟糟的勇士们身后,在格幸的城外各处响起了苏式冲锋枪那种敲打铁器似的连续发射声,还有平地军队惯用的凄厉怪异的喇叭。在最多十分钟内,我那三百个高原勇士就变成了四散地奔逃着的猎物,我早就知道高原人真的是一个性情平和的民族,他们更适合唱着歌去追猎黄羊。

有人看到布林在背对着丹增土楼奔跑的时候被子弹击中了大腿,看到他趴在地上爬行,但是他还是消失了,在以后的两年中我既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除了横竖地扔在楼下土场上的尸体,章组长问那些没有跑掉、或者根本就不想跑的高原人,他们在干一个月工作可以领到两口袋面粉的情形下,是否愿意为修筑公路出力,的确是有不少人愿意的。而关排长非常仔细地收集起了所有他们丢弃的武器,没有了武器,就再也不会有军队了。

我回到那个大房间中,试着恢复一点尊严。卓玛已经离开了她的枪,靠坐在墙边,她正低着头在那张纸条的反面写∶“我想要一点鸡蛋炒饭。”她把纸给她身边的平地士兵看,习惯性地露出了一点讨好的苦笑,但同时她看到了我,“扑通”地跪到我的脚下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说∶“啊,啊”,胆战心惊地盯着我的脸。

我吸气,走到窗边去,没有想到她竟然膝行着跟在我后面,“去,去吧,去吧!”我很不耐烦地说,“啊”地她答应了一声。

她没有用筷子,抓着那油光发亮的黄色饭粒塞进了嘴里,耸起两只狭窄得象刀背一样的肩膀抽搐着吞咽下去,然后剧烈地打嗝。她贪婪地舔着自己油腻的手指。身边的平地人都已经无声地退了出去,只剩下我,一个老爷,等着他的女奴隶吃完饭,这恐怕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了。

“走吧,跟我走吧,卓玛?”女奴卓玛微驼着背跟在我的身后走下楼梯,拖带着手脚上的锁链,慢慢地穿过空场。

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达娃和措迈蹲在原来的地方注视着我们走近。

达娃兴奋地叫∶“卓,卓,卓玛。”一边把手伸到自己的下身去抚摸着,而男孩已经能够认出母亲,他张开手笑了起来。

我已经不是一个领军的代本,我要回到沁卡村去经营庄园了。

这一次在丹增庄园门外迎接我的是顿珠,现在是顿珠带着那个名叫央金的姑娘。我已经知道在布林策划他的反叛行动时,是顿珠把正忙于为士兵服务的卓玛带到了马棚里,那里拴着我们成排的俊马,他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也没有锁上门。大家在房中喝酒,而卓玛牵出雄鹰悄悄地溜出了庄园。顿珠有意无意地放走了卓玛来格幸报信,是因为了对我的忠诚,还是为了这个叫央金的女人?

跟在我身后的第一个背奴仍是赤裸带镣的卓玛,她俯低的身体上趴着她瘫痪的丈夫,在她的肚子上吊挂着她已经一岁大的儿子。她和天真、但是力大无比的达娃轮流着把措迈背过了各但山口。

(待续)